刚才没有说话是因为女友打电话来,她正在西安去延安的火车上,然后等我回来你就下线了。
     
      我女友是个很喜欢assumption的人,不把所知的东西纳入自己的认知体系就觉得不安全——这个人是怎样的,这个城市是怎样的,这个城市的人是怎样的——去旅行亦是一个带着偏见去下结论的过程。在我看来这是全无意义的。虽然从广义上来说,所有的人都是这样,但是出于对没有尽可能的了解一件事物就试图下结论这种恶习的反感,我倾向于放弃寻找结论,直到它带着令人令人目眩的光出现在我面前迫使我直视它——如果真的存在传说中的永恒真理的话。
 
      最近在看皮特斯的《交流的无奈》,作者认为,追求交流的精确一致是没有意义,也绝无可能的,因为每个人都是根本不同的。在承认这个基本前提的情况下,人与人之间才有可能互相理解互相拥抱。也就是说,重要的不是那个交流的结果(你真正理解了我所说的),而是人与人间的关系本身。至于像我之前在信中与你因为觉得别人不可能理解自己而放弃交流,那真是最可悲最自以为是的想法了。艺术说到底是一个理想,一个好作品联结起来的是人,在通向这个理想的过程中,人与人之间有可能达到一种和谐美好的状态,它不是向我昭示一个结局。所以对我来说,我真的并不关心《七武士》中的永恒真理,倒是更关心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挑一支适合的香水去看电影,呵呵。你要笑我了吧,可惜我就是个幼稚肤浅的小女孩呢。
 
      所以与你写这些讲道理的信真是让我有些累呢。也许我会更喜欢告诉你,这几天天气特别舒服,比往年这时候凉快得多,晚上穿长衬衫出门风一吹还会冷。6月的南方是白花的季节,栀子是我最喜欢的花,它浓郁的香味总是让我想起童年时祖父祖母的房间,我的祖母也最喜欢栀子,花期时每天一早下楼折一支清秀的花苞连着脆绿的叶子插在灌了清水的玻璃瓶里;我祖父过世的时候也正值栀子花盛开,一闻到那个香味,我就会想起那些守灵的日子,房间里总若有若无飘荡那种香气。丁香栀子比栀子小一些,味道是一样的。还有广玉兰,开在树上,非常奢侈的硕大花朵,雨后常落了一地。还有白色夹竹桃,也很香,却是有毒的。
 
暂且说这些吧。隔了这么久才回信,呵呵。
 
 
 
      小七同志,如果你承认你的内心还有恐惧,我个人觉得就完全有必要深入艺术作品。给事物下结论是很愚蠢的事情。尤其是给我们还未了解的事物。我虽然确信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并不等于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的一些事是极其有限的。当我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我是站在了我已经理解的事物的基础上说这话的。并且,因为确信了自己在明白一些事情后总是能够发现新的疑问,所以说自己无知决不是故作姿态。已知的世界不是我的世界。
      永恒的真理当然存在。这是我能了解的事情。只是,那是什么,则是我无法了解的。这无法了解本身就是永恒真理的一类命题。就好像我知道在安徽省有一处旅游胜地叫黄山,很美,但是他如何美丽以及美在哪里,我完全无法知晓。倘若,我身居加拿大永远不去那里的话。
 
      我觉得在这样一个世界里,(它既是所有宗教中都有所预示的,又是使所有的过去对那种宗教解读的意义完全消失的世界。)宗教含义的变化本身即在说明有某种强大到我们无法理解的力量在塑造着这一切。集体无意识的产生是一件多么让人敬畏的事情。无论它以什么方式出现。男人和女人总是不同的。然而某种无意识却能在男人和女人中间同时产生。有一点是明显的,那就是对这种集体无意识女人丝毫也不关心,但是男人尤其是优秀的男人会对它着迷。因此,女人着迷的永远是天气,而男人着迷的是形成它的原因。上帝是个男人这不是个偶然。男人渴望创造。女人渴望孕育。殊途同归吧!只是,因此我也颇为赞赏真正意义上的同性之恋。因为它们在精神方面的纯粹性。
 
      一个人降生到这个世界,他就受到了一个诅咒。他无法理解他自己的存在以及他存在的道德悖论。我想因为这个道理,每个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在潜意识中都有一种寻求精神家园的愿望。只是实现这个愿望的路途是极其遥远和艰险的。为了逃避这种愿望,男人开始了征服世界的道路,女人开始了征服男人(包括他们内心的男人)的道路。
 
 
      我不知道你会在《七武士》这部作品里得到什么永恒真理。事实上我也不关心这个。就我个人的体会,艺术家的创造力隐匿在作品所表现出来的母性体征的后面这是所有伟大艺术品的永恒真理。另外,每一部作品都有其内容上所探讨的问题。如果我们发现了他们,我们就会放弃某种东西————永恒真理是什么这样的一个问题的结果。因为我们会发现永恒真理永远是永恒的问题本身。
 
      所以,我是一个不断追问又不求结果的人。这就是我目前对生活和世界的认识。我想,我已经体会到某些幸福的讯息,无论人们把它称为涅磐也好救赎也好,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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