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談論死亡呢?它和生一樣平常。在我看來,一個詩人的自殺和一個農夫的自然死亡是完全一樣的。不同究竟在哪裏呢?存在並沒有因爲那一瞬間的終結而變得更有意義。詩人們用極端的方式對生命再一次提出了質疑。

      自殺也是一首詩。這不是出於對生命的摯愛,就是出於對生命的憎惡。我想這多半是出於憎惡。因爲愛而結束生命的人是不會選擇暴力的。自殺的行爲將詩人們徹底地放逐了,這了了他們作為一個詩人的夙願。

      人類在什麽樣的境況下會變得否定自身呢?絕望是唯一的答案嗎?如果答案是肯定的,絕望又是從何而生的呢?倘若沒有太多的希望,那種被稱之爲自殺的意志不就是一種盲目的力量了嗎?那樣的毀滅不就是一種愚蠢的行爲嗎?那對大多數人而言是可怕的。也許因爲這個原因親手結束自己生命的行爲還遠遠沒有成爲人類集體的行爲。可是,倘若世界不可避免地變成某种欲望,這種危險就是存在的。

      一個否定自身的人也意味著否定了這個世界。我們不妨把這看成是詩人自殺的支點。在世人看來死亡就意味著結束。在詩人看來也許完全相反。詩人認爲現實不值得去經驗,現世不可能是他們的真實世界。他們的真實世界在彼岸,在於詩。因此,我幾乎可以肯定地說,詩人的心中都有天堂。 他們帶著一刻過分潔癖和敏感的心,在激烈的慾求和絕望中選擇了逃避。這,是他們對詩意的誤解。

       生命即詩。並不在於他的存在是否有意義和結果。它本身即是虛無。它和死亡是孿生兄弟,它是一個荒謬的悖論。然而,這也是我所知道的最好和最後的意義。因此,詩才得以誕生。痛苦對一些人是磨難,因爲它們是多餘的。對另一些人來説,磨難也是生活不可缺失的一部分。詩人們一定是在自虐的牢籠裏被囚禁的太久了,他們渴望新的生命能從詩歌裏誕生。但是,他們失敗了,他們一次次地咀嚼著死亡,最後厭倦了。他們不得不以最直接最迅速最咳人的方式結束這場遊戲。無疑,在内心深處他們都渴望做神。因此,他們反對的正是他們自己。

      詩人的個體死亡是一種宣言。他預演著人類的整體命運的荒誕。在茫茫人海中那是一些找不到同類的孤魂。在機器和制度的雙重禁錮裏,詩人選擇的反抗是一次徒勞。詩的意義終將在這片都市叢林中消失殆盡。

      啓蒙運動帶來的現代文明是值得深思的。當人類在向神創造的一切挑戰的時候,人類也將得到某种懲罰,那懲罰不是別的,正是人類自己。詩人的自殺是最高級最掩人耳目的謀殺。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Ravel Luo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7) 人氣()